进行一个不限期的摸鱼

|紫川同人| 死宴(下)

上文


——


梦里帝林仍然是十五六岁的样子,正午午休时间里他恹恹的靠着军校那棵巨大的梧桐树打盹,最上面两颗扣子解开到正好露出锁骨的高度。他伸展手脚,伸懒腰的样子像只猫,他的嘴里叼着一根狗尾草。

梦里紫川秀自然毫无异状的上去勾肩搭背,被高个少年毫不费力的甩开后笑嘻嘻的与他插科打诨。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间或夹杂着有意无意的互踹和互揍,直到紫川秀无意提起来“诶诶诶斯特林呢今天怎么一天都没见他”,帝林就忽然淡淡的笑了。他凑近紫川秀,凑近到鼻尖对鼻尖的距离,用气音说道。

“你不记得了吗。”

不要。不要说下去——

“我把他杀掉了呀。”

他的话语仿佛开启了什么禁咒,下一秒紫川秀面前的所有景象都坍塌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他记忆里旦雅那片荒凉的山村,自己的手扶着棺木,眼前是那人安静柔和的遗容。帝林苍白的容颜即使是死后依旧有着不可忽视的光芒,而现在那片光芒在他的眼前渐渐熄灭。

 “阿秀啊……”

 死者在他的梦中静静的叹息,那人伸出手抚上紫川秀的眉骨,看着他因为哭泣而显得狼狈的脸笑着摇头。梦中帝林的手指是亡人的冰冷,他的笑容带着异界的飘渺与悲哀,他的声音有股格外残忍的味道。

“杀了二弟的是我。我认。但是为什么终结我的——”

 “是你呢?”

紫川秀猛的从床上弹起,近乎绝望的大口喘着气。午夜的凉气此刻像是鬼魅般令他不安,他的额角全是冷汗。

他身边的流风霜也被他的动作吵醒。女人理解的看着他因为梦魇而扭曲的脸,静静的拍抚他的后背。

 “梦到了什么?”她轻声问,从床头给他递了一杯水。

 他沉默了许久。

“一位故友。”

听他的语气不善,流风霜也就没再问下去。她又安抚性质的揉了揉他的头发。她的笑容是那么温暖,而他只觉得深深的疲倦从心底渗出。

他自然知道那不是真的帝林——真的帝林从来没有也不可能用如此的表情吐露过这样的话语,更何况杀死他的凶手是马维而不是自己。他只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梦来。

后来不只是远东的那一个下午。他还梦见他们以前在帝都吃霸王餐的时候,梦见他们掷骰子时男人唇边那抹狡黠的笑,梦见在温暖的书房里他们回忆过去,帝林拿着那张相片冲他怀念的微笑。

 这一切难以抹杀的回忆以最强硬的方式席卷进他的梦里,填充他对于过去的一切向往与怀恋,同时又带着满满的恶意一般收取他的希望作为报酬,并以现实的反差作为代价:每次他怀着满满的温暖轻快醒来的时候,睁开眼睛看到的是无可逆转的现实。

我的两个兄长……都已经不在了。

他以平静到心如死灰的声音自语道,在透过落地窗俯视他打下的这片江山时感到内心深处的空旷生根发芽。这不应该。他想,他已经什么都拥有了。权力,名望,爱情,他手里有对自己忠心不贰的军队,怀中有与自己共治天下的爱人,眼前有大片江山,但他又觉得自己被淹没在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悔恨中迅速老去。

帝迪的资料又交到了他的桌子上。他被从冗长的回忆中唤回注意,如同往常一样打开文件夹翻阅。文件夹里照例是少年最近的经历作品,一如既往的是雅致温和的字体。只不过中间夹了一张报告和一首诗作。他抽出报告,里面交叠的掉落了两张照片,摊在桌上。

 他捡起照片,讶异的发现第一张是那张三人旧照的副本,黑白的光影打出三个少年神采飞扬的笑,而他自己毫无疑问也曾身置其中。翻到背面,还是熟悉的八个字,花正当春,人亦年少。

……为什么这张照片在这里?

 他拿起报告,不禁哑然。

 “在毕业典礼上,”报告这么写道,“观察对象公布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感谢大家对我的厚爱,让我来做这个毕业演讲。”在演讲的最后,少年这么说道。他穿了一身笔挺的制服,往台上一站,也不知要招惹多少桃花呢。“但是我想这某种程度上正是给了我一个契机——在我有足够的能力生存下去后——一个坦白的契机。”

“虽然你们都称呼我为林之由,但是从今天以后,我希望我能回归到原初的那个身份,而非为了安全而遮遮掩掩。”

他安稳的看着正前方。台下一阵骚动,但是却又像是为他决绝的态度所震慑,很快安静了下来。

少年带着平淡的微笑开了口。

而台下一片寂静。 

紫川秀不知道自己是抱着怎样的心情读完这份报告,又是怎样拿起第二张照片的。黑白照片上映着帝迪不变的神色,他仿佛是懂得镜头那端的那个人是谁一般,即使身处于整个风暴的正中心,被嘈杂的声音围攻,依然那样镇定的直直的望了进来。

他看见少年这样静静回过头来,眼角上挑笑容轻巧,下垂的睫毛遮住燃烧着熊熊烈火的瞳仁,这才意识到自己究竟错的有多离谱——这孩子哪点不像他父亲?那双藏着狮子的眼睛,正像是那人在透过漫长的岁月隔着遥远的阴阳生死回望他!

就在那一瞬间,那一个眼神下,他终于被击溃了。他猛的弯下腰去,感觉某种剧烈的难以名状的悲恸喷涌而出,打破他所有的防备所有的自欺欺人。所有自帝林死去后的种种终于反过来扼住了他的咽喉,让他再难呼吸。

殷红的诗笺随着他激烈的动作被扫到了地上,露出整齐优雅的字迹。

“每人都将杀死所爱,

但并非每人都将以命相抵。”                            

END

 

 

*1:这篇文里的所有诗均来自《雷丁监狱之歌》

 节选奉上:

男人杀了他的所爱 
 为此他只得以命相抵。
 可每个人都将钟情杀死 
 你不妨听听每人的方式  
 一些用恶毒的尖眼,  
 一些用阿谀的巧言, 
 懦夫凑上轻轻的一吻 
 勇者挥出尖利的刀锋 
 ……
 有人毁所爱时泪水涟涟;
 有人却务须长吁短叹: 
 每人都将杀死所爱  
 但并非每人都将以命相抵。

之前和一个姑娘讨论时,说到帝林极端的精神洁癖,我深以为然。斯特林的死对他来说犹如世界的坍塌——或许并没有那么严重,但是南美洲下沉的地球还算是地球么?倘若南美洲下沉了,某个小小的帝林也随之死去了。

但是紫川秀可没有这样的精神洁癖。他或许是个仁君,是个伟大的统治者,但是他是帝林最喜欢的,那个麻烦的弟弟。他顽强的很,无论如何都能走下去。只是很多年以后,他看着那个少年熟悉的眉眼,离别的实感终于迟钝的降临——我想写的时候就是这样一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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